第十七章 梅香园

    离着王府隔着三条街，巷尾有片红梅，这便是杨岚亭的梅香园，即是住处，也是戏班子的所在。

    如今虽然还在年里，可梅花却开的晚，大片的红梅只长了花骨朵，含苞待放的，瞧起来也别有一翻风味。柳离不是那爱花之人，打进了这园子便只说了好景二字，便不言其他，杨岚亭知他品性，竟也不怒，自是引了他去了梅林间的一处旧亭台，那亭台不知何年何月建成的，原本的顶子已然不见了，只剩下八根被虫蚁啃咬的参差不齐的四方立柱，歪歪扭扭的立在亭台上，亭台倒是修整的完好，猛的一瞧竟是与立柱一样的质地颜色，再仔细看却也能看出修整过的痕迹来。

    台子上摆着一张矮桌并两张芦苇编的蒲团，两人自是盘腿入座，小童们在立柱边上各支了一个火盆，又在矮桌旁摆上了百子送福彩陶的火盆，边沿热着的酒冒着稀薄的暖烟。

    柳离伸手拿起火钳翻了几下烧的火红的炭块，埋怨的说道：“大冷的天怎么就不能让我去屋里暖和暖和，非要在这四处通风的地方故作清雅，回头再得了病，瞧我怎么来闹你。”

    杨岚亭为两人满上热酒，又将酒放回火盆子边上说：“新收的几个小子，师傅们正在授业，你去了也不安稳，倒不如来此清净。”

    “你知道我是好听曲的人，怕什么清净不清净的。”嘴上虽这样讲，柳离却也是不再多言，一口吃了那盅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热起来，脸上微微发烫了。

    期间小童们依次上了菜，却也不是什么珍馐美味，左不过一碟烤菌菇，一只被荷叶包着的烤鸭和两尾烤桂鱼。柳离好鱼，当下解了灰色兔毛的披风，挽了袖子便大快朵颐起来，虽然贪食，却丝毫不曾沾染半片衣角，吃相虽不斯文却也是风流的紧。杨岚亭只是吃那菌菇，时而小酌一杯，又帮柳离满上酒盅，眼见着柳离将一尾桂鱼吃的干干净净，只剩骨头，便屏退了所有人。

    柳离心满意足的吃下一杯酒，瞧了瞧桌上的鱼骨和所剩无几的菌菇，摇头笑道：“我险些忘了你还吃着素。”

    “倒也不是不能吃荤，只是食之而不能罢了。”杨岚亭放下箸，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帕包着的物件来递给柳离道：“你离京后不足一年，我便收到此物。”

    柳离接过来，不过巴掌大的物件，打开锦帕，却是一方竹牌，上书“刘郎中松树孤标，毕庶子松根绝妙”两句诗，反过来刻着一个大大的刘字，右下角还刻着一只三足鸟的图腾。柳离哼的笑了一声，将竹牌丢到桌上说：“那老匹夫竟有后人，可见你还是下手轻了。”

    杨岚亭饮着酒说：“也断不过三代之内，只是这事，我们管还是不管的好？”

    “自然要管，那位正主此番出来定是要报仇，如今我们分散开来他便不易寻着，索性先去端了刘家的老窝也是有的，当年我们即已合成同伙，今日也万分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即如此我便着人去办。”

    两人又对着吃了一会子酒，柳离酒劲上来非要与杨岚亭合唱一曲《声声慢》，杨岚亭被他缠的无法，只得清唱起来，一曲唱完又接着一曲，不知不觉竟已是午时。

    有小童跑来禀报：“王府里来了人，说柳府里的二爷去了王府，问王爷如今是回去还是让柳二爷改日再来？”柳离披上披风回道：“我这就回去，你去吩咐我的人备好马车。”小童应声而去，杨岚亭起身帮他整理衣服，问：“那丫头，已经在你府上了？”

    “可不是，我依旧派了如娘过去，也不知她们合不合得来。”柳离理好了衣物，瞥见桌上丢着的竹牌，又拿起来放在杨岚亭的手中：“此物收好，这可是个依据呢。”便转身沿着林间小路出了梅园。

    杨岚亭将他送到大门外，又搬了两坛子老酒给他，说是送给如意的礼物，柳离让他回去，却见他依旧立在风口，索性将他拉到马车前：“你也该见见那丫头了，说不定她竟还记得你。”语毕也不等他反应，便已将人塞进了马车中，自己也跳上马车，回了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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