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开始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驱散了闷热，童贺把头抵在车窗上出神地看着外面。

    “想什么呢。”在李子烨眼里她永远是一团若隐若现的迷雾

    “我在想……”童贺停顿了几秒，似乎在纠结“我在想是不是要离婚。”

    “你是说真的”李子烨握住方向盘的手抖索了一下，差点要踩急刹车。

    “我有过这一刹那的念头，可惜还是下不了决心……对不起”

    “我等你，等到你下定决心为止。”

    “子烨，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我和他共同生活了十八年。从道德上讲他一个生意人没做过对不起我，对不起家庭的事情。我不能说抛弃就抛弃，还有就是女儿，她从没想过有一天父母会离婚，所以我还是需要时间。”童贺渴望李子烨能体谅自己，最后能否下定决心走到离婚这一步还是个未知数，眼下她只是明悉自己开始动摇了。

    李子烨斟酌了一小会儿，还是按奈不住地说“出于你的立场我能理解，但出于我的立场你能理解吗？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希望奇迹出现能再见到你，好不容易盼来这一天，又是无穷无尽的等待。假如说这种等待最终能换回好的结局我觉得都值了，可要是你还是选择家庭，我怕自己承受不起第二次分离。”

    “你不是说过不逼我的吗？”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说出了真心话都不可以吗。”

    童贺略微不悦地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说出离婚的想法，你嘴上说不逼我，可字字句句每层意思都是希望我能提出，我和陆康雄从认识到现在也快二十年的时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说断就能断的。”

    “所以呢，你的意思对他是有真感情的，我和他在你心里到底有什么区别。”李子烨不依不饶地像个孩子非要争辩出一个高低，他一下子变得浮躁，如果不提这个话题倒也罢了，一旦说出口，两个人都开始无休止地困惑，试图说服对方，却又找不到一个很妥帖的理由，失去了说服力，所有的言语都开始带着攻击、带着锋芒“你之前还说对他没有太深的感情，我以为你顾及最多的就是女儿，假如你真的离了婚，我可以一起抚养她，这个没问题。我是说过不逼你做决定，但是你如果真的爱我，也该替我考虑一下。我们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凡事都希望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你难不成真的要一直像这样不见天日地继续下去。”

    “李子烨，你虚伪，口口声声地说替我着想，给我充分时间都是一派谎言。好吧，你觉得你吃亏了，你觉得我是在戏弄你，我们也没必要再这样偷偷摸摸下去。停车，我要下去，再见，以后各自安好吧。”自己挖了个坟墓，自己跳进去，这是不是咎由自取的结果。她能理解李子烨的心态，可她却无能为力去立刻改变现状。

    “是我不好，别赌气了，我们这一路走来多难，不要动不动就提分手好不好？”

    “停车！”童贺再次提高嗓音，眼里噙满了泪水，那是一种负重的失望，先前的美好都被此刻的失望所替代，一直以为李子烨会以她所想，以她所做，事事都可以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

    “冷静点，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就走。”童贺没有继续反驳他，车厢里鸦雀无声，俩人注视着前方，心里一片悲凉。

    快到小区门口，车子刚停下，童贺就迅速打开车门，他们没有说再见，李子烨也没有任何表态，这种无言的抵抗加深了童贺的怒意，决绝地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天空泛着青灰色，李子烨把车子向前开了十几米远，那里正好是个停车道，他点了根烟烦躁地打开车窗，任凭雨点直接滴在自己的脸上，童贺在他面前流泪，李子烨也不好受，可是他的满腹委屈去对谁倾诉，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对待自己所爱的女人想占为己有不是很正常的心态吗，这种藏头露尾的地下情难道他就安然接受，如果童贺过得很幸福，丈夫对她体贴入微，自己可以退出，但她自己说的，这些年的婚姻完全都是建立在经济上的，感情成分甚少，所以他才大胆表明自己的心意，目的就是希望童贺能做出相应的选择。同样李子烨从对方激烈的反应中也带着无比的失望，童贺全然不是当年那个毫无心机、天真烂漫的女孩，她表面上说得义正言辞，舍不得放下女儿，舍不得斩断二十年的情分，但李子烨看来她最舍不得的是金钱，是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把座椅往后调了一档，仰起脸无助地深叹口气，不管童贺出于什么原因，自己还是做不到彻底放开她，失散的几十年里自己经常回想起过去，回想起江边码头共处的日子，有时候遇到触景生情的场面他会禁不住流泪，甚至走在路上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都会忍不住追上前辨认对方的脸，童贺注定是捆绑自己一辈子的女人。

    李子烨拿起手机，迟疑地发了条微信：对不起，原谅我